殘陽如血。蜿蜒起伏層層疊疊的群山被落日染紅了,被山環(huán)抱的村莊,環(huán)繞村莊的溪流, 蔭庇群山護佑村舍的大樹小樹俱被這血色籠罩——這是一幅油畫,色彩斑斕的油畫。
一群鑲著白邊的烏云從西北天際滾滾而來,與滾滾而來的烏云結伴的是滾滾的雷聲,雷聲挾著風聲令人顫動,令天地震撼——這是一部浩大交響樂,每一章每一句每一個音符都氣象萬千。
金頂山莊重地突顯在血色籠罩的群山里。
金頂山稱不上巍峨、奇險濃艷,但在油畫里是最光彩奪目的亮點,在激越奔涌氣勢恢宏的交響中,就是莊嚴的鐘鼓與人心共顫、與天地共振。
日寇殘敵潰敗金頂山
一支吶喊著殺聲的隊伍在一個名叫陳竹的女政委的率領下,追擊著潰敗的日軍。
七八個被這支中共豫南特委領導的游擊隊擊潰的日本兵落荒而逃,刺刀上的太陽旗被子彈穿破,不是耀武揚威地抗在肩上,而是被拖拉在金頂山山路上。身負重傷的“中佐”名叫岸信一介,他由一個叫龜山重的鬼子背著,一步一趔趄,三步一踉蹌。已是筋疲力盡、汗流浹背,岸信連連搖頭嘆息,潸然淚下……
在這支鬼子潰兵里,一個人非常扎眼,沒穿軍服,中式便裝,白皙的面龐,偏分的發(fā)式,金絲眼鏡,一只袖子上的白襯衣袖頭依然挽在黑褂袖子外面,一只褲腳扎住,一只已經散開,看似斯文卻已狼狽,最最扎眼的是他戴在左臂上的白布太陽旗袖標。
他叫阮若虛,其父是軍閥的幕賓,后居官省城。阮若虛和母親留在天中老家讀書,后留學東洋,是陳竹和岸信一介的同學。
鬼子們躲在一處山凹里,龜山把岸信小心放下,一邊擦汗,一邊擰開“老鱉壺”準備給岸信喂水,不料水壺里卻空空如也。見狀,阮若虛趨前擰開自己的水壺給岸信喂水。
“阮君,謝謝你的不棄不離,如此慘敗,你還跟著我……”岸信非常激動,拉住阮若虛的手搖個不停,“這就是你們中國人講求的‘義’,義氣千秋的義”。
阮若虛搖搖頭,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不,是友誼的誼吧,誰叫咱兩個在東京同窗三年呢?誰叫我上了你這只船呢?此生此世這個義氣千秋的‘義’字,我阮若虛再也配不上了。”
阮若虛說這話時,有些哀傷,有些凄涼,他明白自己因為當初的私欲鑄下的大錯,不是彌天大罪,而將陷入萬劫不復無可挽回的深淵,還有什么比背叛自己的祖國更無恥,還有什么比助紂為虐甘當殺人幫兇更不可饒恕的呢?一失足成千古恨,怨誰呢?阮若虛想到這里,朝岸信一介盯了一眼,然后恨恨地把水壺摔在地上……
阮若虛陳竹最難忘的青春歲月
阮若虛的初戀情人是天中大儒和名醫(yī)陳莜園的女兒陳竹。
那是一段阮若虛、陳竹最難忘的青春歲月,那是天中的一所名校,校園是袁世凱的大管家袁乃寬在小城修建的一座別墅,靠山臨河,風景獨好。兩個人無心到月下談心,他們常常陷入夢幻,對未來美好的憧憬正是天真浪漫尚未成年的年輕人的蒙昧和懵懂,然而這一切都是最難忘記的。讀完高中之后,阮若虛便和陳竹東渡扶桑留洋了。
在此期間,日本侵華戰(zhàn)爭爆發(fā),阮若虛和陳竹留學之后的美好設計被嚴酷的現(xiàn)實打亂。陳竹接到了她父親要她火速回國的急電:強寇入侵,豈可在敵國居留?抗敵救國不唯男兒大丈夫之任也,吾女當是巾幗須眉盡忠報國,應不負吾陳氏忠義傳家之門風也。
陳竹讓阮若虛看了這封急電,阮若虛在此之前,已經接到了他父親的親筆書信,信的內容卻是讓他專心求學,不必為國事分心的叮囑,所以對陳竹要他回國的話含糊支吾,他把剛買的一臺收音機送給了陳竹:“電子管的帶回去吧,回國,再讓我考慮考慮。”
陳竹想已經快畢業(yè)了,中途輟學也難以決斷,考慮考慮當然應該,約定了三天以后給個準信??删驮谶@考慮考慮的兩天里,意外發(fā)生了。
阮若虛把陳竹父親的來電讓已經中斷學業(yè)自愿從軍的岸信一介看到了,岸信指著電報說“陳竹君的令尊是岳飛,但可悲的是主宰南宋命運的不是這個誓搗黃龍的岳將軍而是茍且偷安的南宋皇帝!這位可敬的父親是讓他前途無量的女兒在腐敗沒落的支那泥淖里沉沒”。
岸信一介非??癜?,接著說,“大日本進入中國不是侵略,是為了把積貧積弱、屢屢遭受西方列強凌辱的中國解放出來和我們一同共存共榮,這是多么神圣的事業(yè)啊,阮君,你是我同窗幾年的朋友,別忘了‘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別忘了‘天降大任于斯人’,別忘了亂世出英雄,我一是希望你堅定意志,完成學業(yè),二是咱們攜起手來立即投身于建設大東亞共榮圈的偉大事業(yè)之中,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遇,此既不辜負你父親對你的希望,又能實現(xiàn)你一直抱有的凌云壯志。” 岸信一介的話遠比陳竹父親的電文更令阮若虛心動。當三日之后,陳竹已經收拾好行裝準備與阮若虛一同乘船回國之時,卻再也聯(lián)系不上他了。
岸信一介深知阮若虛離不開陳竹,年輕人之間的愛遠比父親的信和朋友的話更具威力,這個狡猾的日本人設計了一個局、一個圈套,要阮若虛為日本效勞不走,只有釜底抽薪,只有讓阮若虛從愛的目標轉移開。
鬼子設圈套讓阮若虛走上叛國之路
阮若虛是個人才,到中國行兵打仗攏絡人心離不了阮若虛這樣的人才。
這是一個陰險毒辣、卑鄙無恥的圈套。
岸信一介的父親曾經是顯赫一時的武士,年輕時逞強斗狠與人格斗,被對手削去了一條胳膊,胳膊丟了,卻結識了個亡命江湖的浪人。這個削掉他一條胳膊的浪人成了岸信家的座上賓。岸信一介把這個浪人稱為叔叔,叔叔教他刀術和柔道,岸信一介投筆從戎的行動很得這個浪人的贊賞,他請求這位叔叔為國效力—— 為了讓阮若虛死心踏地為大日本效命,必須把準備乘船回國投身抗日的陳竹翦除。浪人沒有半點推辭,滿口答應下來。
再就是讓阮若虛移情別戀,此謂“以色奪志”,這個“色”當然要比陳竹美麗。岸信一介雖然年輕,但對女性美的研究十分到位,他物色的這個女孩是個歌伎,比陳竹小兩歲,身材苗條而健康,肌膚白里透紅,兩只會說話的眼睛靈動而嫵媚,只要你目光和她一旦碰上,你的心、你的肉體、你的靈魂,便會狂跳痙攣、顫抖,意亂神迷……
這個女孩對岸信一介十分傾心,可岸信一介喜歡她,卻從不癡迷,他知道阮若虛不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對祖國、對愛人、對一切。何況阮若虛與這個美人兒的相見是在岸信安排的一個幽靜典雅的房間里,神仙到此也會方寸大亂,何況他阮若虛?美人兒撥弄著古琴低吟著俳歌,在榻榻米上宛若出水芙蓉。由岸信吩咐這位他稱為“妹妹”的美人兒奉上美酒,當然少不了佐酒的東洋菜品,美人兒執(zhí)壺把盞為阮若虛頻頻敬酒,一盞一盞,阮若虛醉了,他非常高興,完完全全把陳竹約定離開日本的日子忘記了,原打算即便不回國去,也應該去送別的。此一刻,曾經的花前月下,曾經的海誓山盟俱都融化在美人兒的笑靨里、香唇上,最后連身體也融化在了美人身上了……
當他尚未從甜蜜的美夢中醒來,岸信一介一腳把他踹起,一番怒斥,幾記老拳罵他不知禮義廉恥,罵他禽獸不如,不該欺負朋友的妹妹——這讓我怎么向我的父親交待,嗯?岸信一介氣嘟嘟地指著他的“妹妹”,“她已經失身于你,門風喪盡還有什么辦法?只有,只有嫁給你了,等到勝利了,凱旋了,你一定要娶她!”
還能有什么選擇?無可選擇的阮若虛千恩萬謝接受了岸信一介的“舉薦”——隨軍出征的翻譯,當然是有軍階的所謂的翻譯官。
讓岸信一介沒有料到的是,他的浪人叔叔誤把一個乘船回國的韓國女孩當成了陳竹,桃代李僵陳竹逃過一劫。歸國后,經父親的一位朋友介紹,陳竹參加了新四軍,立功入黨之后成了這支游擊隊的領導人。
戰(zhàn)火硝煙血雨腥風,磨礪著這個天姿秀麗、聰明堅貞的名門閨秀,洗盡了鉛華,可是仍然無時無刻不在記掛著阮若虛,怨忿時也曾經發(fā)誓不再想他,然而這怨忿總被她想象的理由消解。身在異國他鄉(xiāng)難免會有意想不到的羈絆,不給我送別是不是他遇到了什么麻煩?會不會有什么意外?
這個有著良好家庭教育和學校教育的女孩潔白無瑕,對愛的執(zhí)著、對貞的堅守是忠誠的始終不渝的。
陳竹看到阮若虛從人變成魔鬼
無辜善良的陳竹最終對阮若虛的絕望是她目睹了岸信一介率領的“屠獅”聯(lián)隊血洗阮寨時的情景。當時,陳竹正在阮寨養(yǎng)傷,阮寨是阮若虛的出生地,雖然他父親民國初年居官省城,之后定居蘭陵,可阮寨仍然有不少親戚爺們,阮家的祖墳也在那里,但屠獅聯(lián)隊的鬼子們,并不在乎他們的翻譯官結結巴巴吞吞吐吐的“別、別、太……”阮寨慘遭蹂躪,無一家不死人,無一戶不被擄。在熊熊燃燒的火光里,陳竹看見了岸信一介猙獰的狂笑,看見了阮若虛的脅肩謅笑,看見了鬼子刺刀上的滴血……
陳竹就躲在阮若虛一位遠房叔叔村頭的地窖里,這個遠房叔叔是他家的佃戶,因為窮富的差別,除了收租繳租,姓阮姓硬也就無足輕重了。
張集、鳳凰嶺幾處也曾見過阮若虛僅是交戰(zhàn)時的遭遇,這個她曾經用心愛過的文質彬彬的一介書生,竟然是一個冷酷殘忍的野獸。為什么前后有這么大的變化?陳竹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逮住他,在千刀萬剮之前,問他:讓這個識過字讀過書的枉披一張人皮的禽獸解釋他為什么會從人變成魔鬼。
槍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巨石下的洞穴里岸信一介、阮若虛等鬼子失魂落魄戰(zhàn)戰(zhàn)兢兢,雖然面臨險境,但這幾個訓練有素的日本兵還自覺有人洞前警戒。
一個日軍從皮挎包里取出一張折疊的地圖,因為天色已晚,又在洞穴里,看了許久也沒找出他們所在的位置。“別看了,這里叫金頂山”。阮若虛雙手抱膝,茫然地面向石穴穴頂,任憑冰涼的水珠滴在臉上。 “什么,你說這里是金頂山?”岸信一介像被毒蛇咬了一口,說話的聲音都變了。“是,中佐隊長,這里是金、頂、山!”阮若虛閉上了眼睛,接著是一聲長嘆。
“金頂山,金頂山,敵軍的窼穴,敵軍的窼穴……”
岸信一介絕望地呻吟起來,龜山重急忙去照料他,“中佐您的傷,傷太重了……” “金頂山的敵軍啊,可不僅僅是中國的政府軍,最危險的是新四軍游擊隊的窼穴,是中國有名的紅色根據(jù)地!”阮若虛聲音發(fā)抖,他的恐懼立刻傳染給了所有洞中人。“佛祖要讓我們上西天了……”岸信一介幾近絕望,忽然,他強忍劇痛坐起,一聲狂吼“天無絕人之路,出去,出去,大日本帝國的軍人可以戰(zhàn)死,不可以坐以待斃!”
龜山重背著岸信一介和其他幾個日軍走出山洞,繼續(xù)行走在崎嶇的山路上,龜山重幾乎是膝行跪步,阮若虛被撇在后面,從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在盤算著什么??梢钥隙?,岸信一介不可能看見阮若虛的任何動作和面部表情,卻自言自語輕聲言道:“阮桑,啊,這時候了,不要再存任何無用之想了,中國有句俗話,叫什么?噢,對,咱們是一根繩上系著的螞蚱,咱們現(xiàn)在唯有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才能絕處逢生。”
阮若虛被岸信一介一句戳破了心思,苦笑調侃道:“我還等著和你妹妹拜堂成親呢,你不想當舅子都不中。” “還是先找到醫(yī)院找到醫(yī)生給大佐取出子彈止住血要緊,翻譯官,你應該知道這附近哪里有醫(yī)生。” 龜山重的背已被岸信一介的血濕透,他喘著粗氣,扭頭問阮若虛,阮若虛猶豫了一下,用手指指前面。
鬼子感到末日來臨
黑黢黢的夜色,籠罩著群山,給森林村莊披上了不測的幕帳,槍聲與幾聲犬吠交織劃破了金頂山的夜空,魂飛喪膽的鬼子深感末日來臨。
傷勢很重的岸信一介不住地呻吟,而且聲音越來越細。
“翻譯官,還是先給中佐隊長找一間診所吧,不然,怕是……”龜山重停下腳步跟阮若虛說。
阮若虛茫然,他有些矛盾,他知道前面不遠處就是天中名醫(yī)陳筱園的家,完全可以為岸信治療,然而陳筱園是陳竹的父親,他是一位最注重人格和氣節(jié)的儒醫(yī),也是曾經對他抱有希望的準岳父,那是過去的事了,現(xiàn)在的阮若虛已經是老人的敵人了。
面對岸信一介這個讓天中百姓恨之入骨的殺人狂,老人必然不會俯首聽命,再者一旦被他看見自己,該有何言該用何語相對?
他心里說“聽天由命吧”,下意識地往前一指。這伙人順著阮若虛所指的方向繼續(xù)前行。
這根本不是路,荊棘、蒿草、碎石、被驚擾的小動物與這群闖進來的魔鬼無端遭遇,不能沉默,也不會沉默,中國土地上的有生命和沒有生命的一切都會以自己的方式對付蹂躪他們的入侵魔鬼。
終于,在沉沉的夜色里,山凹里亮出一縷燈光,一個日軍突然一聲驚叫“中佐、中佐,這里有戶人家!”岸信一伙十分警惕地在暗夜中觀察,阮若虛一陣心跳,他閉上眼睛深深嘆息一聲。這是上天安排焉能躲過!一陣窸窣,鬼子們來到了這戶人家門前。
龜山重背上的岸信一介揚起頭來,在微弱的光線中,他看見了大門上方門斗內嵌著的一方青石“醫(yī)者仁術”四個字,喜歡得從龜山背上下來,嘴里不住地嚷著“呦西、呦西……” 龜山重同樣大喜過望:“中佐隊長,這里是醫(yī)館,您果然是福大命大!”“不,不,是我們大日本帝國天皇陛下福大命大,是大和民族武運久長,是我們諸君的幸運……”突然他聽見部下有人一聲嘆息,沉吟片刻說道;“不要悲觀吧,近日的失利只是一時的失利,我們的統(tǒng)帥部已經正式向美國宣戰(zhàn),東南亞、太平洋,朝鮮、滿州等各個戰(zhàn)場我們無不捷報頻傳,只要我們能從這里——金頂山突圍出去,最后的勝利一定是屬于我們的!”
說到這里他不知是激動,還是瘋狂,歇斯底里地吼道;“中國、亞州、全世界統(tǒng)統(tǒng)屬于我們,屬于大日本帝國。”他揮臂一指,大門被撞開了,鬼子們一擁而入,同時依然保持著戒備。阮若虛心懷鬼胎,躲在后面的黑暗處。
庭院是一座明清時期中原典型的天井式建筑;東西兩側是廂房,坐北向南是堂屋,堂屋有廊柱。一個日本兵用手電筒四下里照射,光束停在了廊柱的楹聯(lián)上,這副楹聯(lián)阮若虛知道:當年與陳竹初識初戀及至深愛之時,他不止一次來過這個不算深宅大院的小小庭院,這副對聯(lián)是陳筱園撰文并且用漢隸親筆書寫的,由確陵郡雕刻名家蕭然字舉鴻者操刀,楹聯(lián)所用之木是汝南古董收藏大家陶石哉捐贈的烏木。楹成懸聯(lián)之時恰是他和陳竹議定東渡畄學之日,所以印象十分深刻。
天中的名宿耆儒以及經筱園先生治愈的病人,富也有,窮也有,官也有,民也有,甚至還有化了妝的趟將,卸了妝的戲子,三教九流把整個院子都擠滿了。陳筱園當然是把他的楹聯(lián)做為了立身行事之本。上聯(lián):仁愛為懷天知道 下聯(lián):善行義舉佛在心。但出乎阮若虛的意料,這副楹聯(lián)此刻卻變了,一邊四個字是用白紙寫好貼在上面的,手電光劃過,他看清了,看清了,看得他觸目驚心,像觸了電一樣,立時渾身顫抖起來。
字跡狂放潦草早已脫去了原有漢隸的秀雅,不是用墨寫的,是血,鮮紅的血已經發(fā)黃,有些日子了。
天中儒醫(yī)大義斥敵為國赴死
“抗日救國”和“還我河山”是陳筱園這位天中儒醫(yī)在抗日最艱難的時候,用自己的鮮血憤慨潑灑,表明了老人家的心跡和意志。阮若虛垂下他的頭顱,不敢再看。
岸信一介在那八個字上盯了一會,咬著牙,狠狠罵道:“八嘎,寫字的人該死,支那人統(tǒng)統(tǒng)該死!” 罵聲未落,一位銀須飄灑的老者健步踱出中堂,巍然站在眾鬼子面前。他右手提著一個木盒,黑布長衫,皂靴白襪,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
他輕蔑地哼了一聲,振聲說道:“多行不義必自斃!該死的是你們這群殺人強盜,是你們這些侵略者!” 老人指著這一伙狼狽盡顯的鬼子,聲如銅鐘道:“你們的末日已經到了,現(xiàn)在放下武器繳械投降為時不晚,如果依然執(zhí)迷不悟那就將死路一條!”
岸信一介冷笑:“末日?誰的末日?你,我?尊敬的先生,我知道你是一位醫(yī)生,醫(yī)生者救死扶傷也。”
老者道:“不錯,我剛剛正在為一個急性闌尾炎做切除手術,是我的醫(yī)療燈光把你們吸引到這里的吧?” “噢,對,把我的翻譯官阮若虛君請過來,告訴他聽,只要用心給我治療,我保證饒恕他的冒犯。” 龜山重把躲在后邊的阮若虛強推到了前面。
阮若虛哪里敢正視陳筱園啊,半句囫圇話也說不出來了,“噢,阮家少爺,沒想到此時此刻你小子又出現(xiàn)在了我的金頂園內!呸,你這只日本鬼子的走狗、漢奸、賣國賊呀,中國人的敗類!你比日本鬼子更可恨!慶幸我的女兒在登船回國的那一刻,躲過了你岸信一介指使浪人的暗殺,不幸的是那位韓國姑娘因為替我的女兒拿了一會你送她的這臺收音機(老人舉起那臺收音機)被殺手誤認,慘遭毒手!阮若虛,你不覺得你死有余辜入不了祖墳嗎?不用你多費口舌為我翻譯了,他(岸信一介)的話我懂,告訴他們我不會給強盜治療的。”
岸信一介道:“老先生,別忘了你是一個醫(yī)生,治病救人的醫(yī)生。”“對,我陳筱園是施仁術于世人的醫(yī)生,可我不是獸醫(yī),不會也不可能為雙手沾滿中國人鮮血的禽獸治療。”
“你不覺得你的拒絕有違醫(yī)德?” “知道,在幾千萬被你們屠殺的死難中國同胞的冤魂面前,我只能選擇拒絕,這是良心。”
“你應該知道你拒絕的后果。”岸信說。
老人哈哈大笑,在笑聲中,老人把手中提著的收音機高高舉起,旋下開關,收音機里發(fā)出一段日本音樂,然后是日本天皇投降的播音:朕深臨于世界之大勢與帝國之現(xiàn)狀,特告爾等臣民余茲對中華民國于一千九百四十五年七月二十六日宣布無條件投降。
鬼子們盡皆愕然!
稍頃是一片“不”聲,是一陣狂嚎……
那個一路上背著岸信一介的龜山重哭喊著,嚎叫著,“不投降,死也不投降,這是老家伙欺騙我們的鬼話,我要打死他,打死他!” 一聲槍響,陳筱園應聲撲倒在地,收音機仍然在重復著日本天皇的投降詔書。
槍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近處的鳥雀四散驚飛。
岸信一介哭著摑了龜山重一掌“完了,完了,游擊隊馬上就來了” …… 隨之而來的吶喊聲與滾滾的雷聲相融合,陳竹率領的游擊隊包圍了庭院,陳竹在隊員們的護衛(wèi)下走了進來。她一見父親躺在血泊中急忙撲在父親身上,一息尚存的陳筱園臉上掛著笑容,他艱難地為女兒輕輕擦去臉上的淚水,告誡道:“你對小日本說:‘中國勝利了,日本敗了,繳槍投降可以不殺’。”
有一個日軍正把槍口描準陳竹,被一個游擊隊員發(fā)現(xiàn)并迅速擊斃。
龜山重嗷嗷叫著揮刀向陳竹劈來,另一個游擊隊員大刀相迎,幾個回合之后,龜山重被砍死。岸信一介選擇了剖腹自殺。
陳竹暫時料理了一下父親,站起身道:“鬼子們聽著,你們的天皇已經宣布投降,在這里作垂死掙扎已經沒有什么意義了,放下武器才是你們明智的選擇!” 其余鬼子紛紛放下武器投降。
陳竹站在癱倒在地的阮若虛跟前,命令游擊隊員把他架起,用槍筒支起他的頭,怒目而視,她把一口濃痰用力啐在阮若虛的臉上……
晨曦初綻,金頂山沐浴在萬道霞光里。
歌聲響起,金頂山即將迎來她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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